因你的痛苦而感到疼痛。
预警:涉及人ti实验,不细写,BUG多,请谅解。
04、我想见你
微风吹拂,带来花香。
香味不浓,清淡怡人,令人在睡梦中也不自觉被浸染,唇角露出几丝隐约的笑意来。
靠着花树休憩的少年,一身武者打扮,他额际的发丝有些凌乱,怀里抱着一把剑,身上盖了一件外衫。
他身上穿的衣物看起来简单又低调,但细看之下布料极为讲究,不是常人能穿得起的。而那外衫则截然相反,虽洗得干净整洁,但布料粗糙,显然这不属于少年,想来是某个人怕他受凉,为他盖上的。
沉浸在清香中的睡眠令人舒适,少年一觉醒来,只觉练剑之后的疲惫也一扫而空,他伸了懒腰,舒展筋骨。
这时,一阵微风吹来,头顶花枝颤颤,发出沙沙响声。纷纷扬扬的细小粉白花瓣随之飘下,落在他身上,为他降了一场裹挟着香气的花雨。
少年一愣,继而勾唇一笑,抬首望向沉甸甸的花树丛。
「是你吗?」
无人反应,方才还掉落他一身落英的花丛此刻却安静不少,只零星落下几片。
他轻轻一笑,也不恼,继续道:「我看到你的尾巴啦!」
那花丛中哪有什么尾巴,但他这么一说,树上某团粉白处便不自然地动了几下,而后又忽然停住,似是察觉到少年在诈它。
少年被逗笑,摸了摸身上披着的粗织布料,也不嫌弃,只觉心里一片柔软,道:「谢谢你。」
听他道谢,那树上才传来一道尚且稚嫩的嗓音:「不、不用谢,殿下……」
有点磕巴,听起来似乎是害羞了。
树底下的少年忍俊不禁,朝树上那个隐藏的身影张开了双臂,道:「下来吧,我会接住你的。」
……
树上的那个人最后有没有跳下来,谢怜不知道,因为他醒了。
睁开眼一看,没有粉白的花瓣,也没有茂密的绿色枝叶,只有纯白的吊顶。倒是鼻端嗅到了一缕缕香气,是花的香味。
他侧首一看,正看见小萤将一束开得艳粉的花插入花瓶中。
后者摆弄好花瓶,朝他这边一看,见他睁眼,便微笑道:“你醒了啊。”
谢怜从床上起身,对她微笑颔首,道:「早上好,小萤。」
小萤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,便回道:“早上好。”
他们用的是不同的语言,但这样简单的交流靠猜也能理解意思。
见谢怜盯着花瓶看,小萤解释道:“外面已经开春了,这桃花我觉得好看,就给你带了一束过来。你不能出去,我想着,给你看看也好。”
话说到一半,她才反应过来,对方也未必听得懂。
谢怜走到她身边,微微俯身,嗅了嗅那娇软粉白的花朵。
“谢谢你。”
小萤一愣,随即欣喜道:“你这句话发音很标准,这几天的学习没有白费!”
谢怜抿了抿唇,又笑着不说话了。
其实他能说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,也大致听得懂一些话,只是他暂时不想表现出来罢了。
他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研究院无法获得自由,连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景致都不知道。这姑娘一番好意,给他带点春色瞧瞧,这份温柔的善意他不忍装作不懂,便还是给予了回应。
这与他原本打算的相悖了,但是看到小萤开心的模样,他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好。
他本想着尽量藏拙,不让人发觉自己已对这里的语言掌握得七七八八了,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,也是为了降低这里的人对他的戒心。因为他想从这儿出去。
前几日刚醒来,就被人一针扎到昏睡,等到再次清醒,头脑一片空白。他很茫然,也很无措,因为他没有记忆。心里空荡荡的,好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,只觉这样的自己是不完整的。
就连“谢怜”这个名字,也是研究院的人开玩笑地叫着玩的。只因他与传闻中的那位太子殿下同为不死之身,且他是在仙乐皇陵处被人挖出来的。
只是这么叫着叫着,大家都习惯了,便也将这名字按在了他头上,偶尔也有人会以戏弄的语气喊他太子殿下。
谢怜对此并不在意,反而隐隐觉得这名字听着亲切,就好像“谢怜”这两个字合该是属于他的。
一睁眼便发现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。打扮古怪的人、听不懂的语言、看不懂的文字,风格怪异的建筑风格等等。他所接触到的一切都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,这些都不断提醒着他:他不属于这里。
不仅如此,研究院的人看他的眼神,不像是将他看作平等的人,他们每天还会用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做莫名其妙的检查,有些他甚至不能接受,会引起他强烈不适。
一想到这里,他便心生抵触,产生了到处去的想法。
所幸的是,这里的人派了小萤照顾他。这姑娘心善,望向他的眼神也不似其他人那般透着难言的意味,他能感觉到她是真心待他的。
也多亏了她的帮助,谢怜才能那么快掌握另一门语言,当然,除此之外,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很聪明,语言上也算得上有天赋,且这边的语言和他熟知的母语有着许多共同之处,是以,他学得极快。
小萤道:“今天早上只有一次抽血,之后没有安排了,我们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图书区学习。”
这正合谢怜的意。
如果说这封闭的地方还有哪里谢怜喜欢待着,那就只有图书区了。虽说他现在看书还很吃力,但能多学一些这个世界的知识无疑是一件好事。
他点头应允,跟着小萤去采血室抽血。
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,并推入青色的筋脉中,谢怜眼角眨也不眨,静静看完整个过程,与第一次相比,他现在已经能够镇定以对了。
给谢怜抽血的护士见他这副安静的模样,忍不住对着小萤感慨起来:“还是太子殿下好伺候,这都是一个洞里挖出来的,也太天差地别了。”
小萤皱了皱眉头,见谢怜面无异色,才松了口气。
“你是不知道,那怪物力气有多大,就算绑着,看着也吓人。”那护士颇有大倒苦水的劲头,没等小萤做出反应就自顾自说了下去,“没见过这么难下针的,那肌肉紧绷得和石头一样,根本就戳不进去,好不容易戳进去了,居然还拔不出来,最后那针还断在了里头!”
小萤“啊”了一声,脸上一阵不忍,问:“那怎么办?”
护士道:“能怎么办,它这么不配合,肯定要吃苦头的,反正场面血淋淋的,我就不和你细说了,除非你想听。”
小萤连连摇头,表示拒绝,那眉头依旧紧皱,仿佛疼的是她一样。
谢怜在一旁听了个大概,心里也是一阵不适,但不知为何,这阵不适中隐隐带了点别的什么,让他有些难受。
而且,什么叫都是一个洞里挖出来的?除了他,难道还有别人吗?
研究院的人知道谢怜语言不通,有些话便也不在他面前忌讳,如此一来,倒也方便了他学习说话,且零零散散拼拼凑凑,还能整理出一些信息。随着能听懂的话语越来越多,得到的消息也更多了。所以,谢怜是知道自己是被人从何处挖出来的。
对于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,谢怜也只是惊了片刻,很快平复了心情,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需大惊小怪的小事罢了。
小萤注意到他神色不对,问:“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吗?”
谢怜勉强一笑,示意自己没事。
那护士见小萤如此,忍不住说:“萤博士,我劝你,别在实验体身上投入过多的感情。”
小萤回头看了看谢怜,皱眉道:“别在他面前说这些话。”
“他又听不懂。”
“听不懂也不能说……”小萤这时反应过来,又问,“我不记得谢怜有被列为实验体,为什么这么叫他?”
那护士刚想说什么,就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进入采血室,并打断了她:“血抽完了吧?”
护士点头。
然后那人作势要带走谢怜。
小萤不明所以,拦了一下,问:“你要带他去哪儿?”
那人似乎不想多说什么,只漠然道:“和你没关系,让一下,别妨碍我工作。”
还是那护士拉住了小萤,对她摇了摇头。
最后谢怜还是被带走了。
小萤喃喃道:“怎么回事啊,为什么突然……”
她是掌握了谢怜的时间安排表的,什么时候做检查,什么时候学习,都清清楚楚,没道理出现她不知情的状况。
想起“实验体”这三个字,她心里有些不安,转头问那护士,但对方这时却什么也不愿说了。
*
谢怜被带到了一个房间。那里没什么陈设,比较显眼的是墙上有几个排气孔。除了他,还有另外3人,分别是一个高个,一个胖子,一个壮汉。他们被关在了一起,只能透过其中一面玻璃墙看到屋外的研究人员忙碌地操作仪器。
那三人似乎认识,相互交谈起来,谢怜在一旁默默听着。
那高个子伸了伸懒腰,问:“我说,这是最后一次了吧?”
“那些人是这么说的,”回答的壮汉又呸了一声,“这破地方真憋死我了,等出去后我要嗨一顿!”
胖子有些担忧,道:“他们的话能信吗?只要完成所有实验,就给我们准备新的身份……”
“当初可是签了合同的,担心个屁!”
“可、可我们是死刑犯啊,哪有那么好的事儿……”
“你都杀过人了,还怕什么?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到。”那高个子倒是冷静,说的话表面听着乐观,实际上却透出点悲观的意味。
三人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阵,谢怜听懂了部分,知道这三人都杀过人,本该处死,却答应留在这做什么实验。
把杀人犯聚集在一起,怎么想都无法往好的方向去联想。
他心里陡然升起不太妙的预感。
“喂,说你呢,在那边光明正大地偷听什么呢?”
正凝神倾听并思考着,被人语气不善地打断。
抬头一望,对面三人都看着他,刚才问他话的便是那脾气看上去最不好的壮汉。
对方摸着下巴凑近了打量他:“嗯?你小子也杀过人吗,看着不像啊……”
谢怜往后退了一步,与他拉开距离。
“你躲什么,”这人嚷嚷起来,见谢怜一头长发乌亮乌亮的,又作势要去扯,“你一个男的留这么长的头发?”
谢怜正要躲开,忽觉喉间不适,泛起灼热之感。他伸手抚上脖子,几个呼吸间,鼻腔与喉管皆烧灼似的产生了疼痛感。
这时,其他人似乎也察觉了异样,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部。
那壮汉停止了骚扰的举动,咳了两声,骂骂咧咧起来,这次对的是屋外的白大褂们,但没一个人理会他。
身体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,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,有人叫骂,有人痛哭流涕,有人试图和对面的人沟通。但屋外的人,唯有在他们记录观察对象的感受时才会施舍般开口,当然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忽略了谢怜。
即便发现是那排气孔往这房间内注入不知名气体才导致身体的不适,也无济于事,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,并被迫接受。
这场莫名其妙的实验,所有人的下场恐怕都不会好,说不定在劫难逃。
谢怜的直觉没有错。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,这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了。他首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,这气味他在研究院经常闻到,但这次,里面还掺入了其他气味。
他头脑还有些不清醒,下意识稍稍用力翕动鼻翼,便嗅入了几丝血腥味,这血腥味如同一个开关,令他的身体回想起昏迷前感受到的一切。
呼吸先是一滞,继而猛烈咳嗽起来,他掐住自己的脖子,想拼命压抑吐息,仿佛这空气有毒,吸一口就能让人痛不欲生。
他产生了应激反应,哪怕身体已然恢复,惨痛的记忆还是残留了些许影响。
他躺在地上,微微侧首往一旁看去,见地面和墙上有些脏污,是血红色的,与昏迷前看到的相比,干净了很多,显然已被人处理过了。那些刺鼻的气味估计也是清理后留下的。
“还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啊。”
耳边传来一声低语,谢怜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蹲了一个人,那人头戴面罩,手上拿了一个书写板,正一边观察他的反应,一边记录下来。
“死”这个字眼谢怜听得懂,于是他反应过来,明白他刚才死了一回,并且又复活了。
“不过,和你的同伴比起来,你这复活速度有些不够看啊。”
谢怜脑袋昏昏沉沉,吃力地对他的话语做出翻译,可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,就被那人一把拽起。
少年一身狼藉,雪白的衣服上沾满血污,他双臂紧紧怀抱自己,步伐还有些不稳,在旁人推搡下,进入隔壁的淋浴室。
那人指指淋浴间,再指指墙上挂着的干净白衣,示意他把自己掇拾干净。
直到这室内只剩下少年一人了,他仍呆立在原地良久。
虽然醒来后没有看到那三人,但也不难想到他们的下场会如何,毕竟没有人能够从那样的伤势中活下来。
要不是他体质非人,不然也没有第二次睁眼的机会了,但是……这也意味着,同样的事,也许还会经历第二次,第三次,甚至,不计其数次。因为他不会死。
他不知道所谓的“实验”具体指什么,但毫无疑问,方才他经历的一切可称得上泯灭人性,即便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,也不该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。
他眉间难舒,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三人的痛苦呻(防和谐)吟与凄厉惨叫声,以及绝望的求救声。
不知为何那些求救声始终徘徊在他脑海,无法散去,且那声音越来越大声,变得嘈杂起来,后来还掺入了其他的,由最初那三人的喊叫声逐渐变为了成百上千人的哭喊!
「救命!」
「救我,殿下!」
「殿下,我不想死……」
「求你,殿下!殿下啊!」
一声叠着一声,男女老少齐声惨叫,最后这些声响汇在一起,成了刺耳的杂音,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狠狠地击向大脑。
谢怜一手扶墙,一手抓着脑袋,嘴里发出痛吟,他颤着身子跨入淋浴间,外边扶过的白色瓷砖上留下刺目的红色指印。
水哗哗响起,当头浇下,将少年身上的血污冲淡。沿着纤瘦的躯体滑落的水迹混着血液汇成一股股淡红色的水流,在瓷砖上晕染开来,最后颜色越来越淡,化为无色,将一切罪恶的证据都冲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。
等到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了,谢怜才走了出来,他擦干身子,穿上了新的衣服,原来那套已经脏得不能看了,穿出去也会吓到人。
不,会被吓到的也许只有小萤而已。
想到那个唯一对他表露过善意的人,谢怜紧抿的唇角总算松了些许,他收拾完自己,确定看不出破绽了,才走了出去。
来的时候还有人领着他,回去时却没人管他,好在他记性不错,倒也没在这弯弯绕绕的地方迷路,他本想着回自己的住处再去找小萤,却没想到对方就站在外边等着他。
那姑娘一见他出来就扑过来上下打量他:“你没事吧?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?”
谢怜摇摇头,刚想说什么,就被一声吼叫打断。
小萤直接吓得惊呼一声,捂住了耳朵。
随后,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,紧接着两人眼前跑过一行面目凝重且行色匆匆的人,除了几位白大褂,其余的人都穿着黑衣,装扮与那天谢怜醒来时看到的人一致,看样子,他们似乎要去处理很紧急的事情。
谢怜隐约听到他们嘴里在说“那怪物”、“发疯”,“制不住”等词句。
吼声还在继续,但与刚才那一声比起来,弱了不少,但听得出,声音的主人仍在坚持。
谢怜像是受到召唤般,朝着声源慢慢走了几步。
小萤一怔,连忙拉住他衣角,制止道:“别去那里!”
谢怜却仿佛没听见似的,又走了几步。
也许在别人听来,那声音是可怖的,但对他来说却不是这样。
他听得出那人很痛苦,其程度甚至超越了方才在他脑中肆虐的叫喊声。
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发出这样叫人忍不住落泪的呐喊呢?
「殿下!殿下!你在哪里?」
心脏袭来一阵钝痛,那一瞬间,谢怜都忘了呼吸。
他才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,可他当时咬牙忍着,没有掉下一滴眼泪,可这个时候,只是听到那人痛苦的喊叫声,他的面庞便不知不觉间湿了。
小萤被他吓到了,慌张道:“怎么了,哪里疼吗?我、我去找人……”
却在转身时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少年仍是面朝人们跑去的那个方向,他面上泪光闪烁,低声喃道:「……他在叫我。」
“什么?”
“他在叫我,他想见我……”少年转头,换上她听得懂的话语,他双目微红,淌下泪珠,神情悲伤又坚定,“我也想见他。”
TBC
其实打算上周更新的,但为了假装五一节有在劳动,所以今天才修改_(:з」∠)_